蛆小虫

不在

 

【露米】施害者们在哭嚎

我要杀了你

白温远:

施害者们在哭嚎
(二)
字数:13000+







可能摄像机还能修好,也许它已经彻底成了废物,总之近期我是用不到了,我也不打算再用。我摸着破碎的角,不自觉地笑起来。无所谓的,我失去的已经太多了,摄像机完全还在接受范围之内。


“笑什么?”


“没什么,我在发疯。”我很清楚地感觉到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喜悲同时并存,撕扯我的神经,发笑也是它们挣动我的皮肉的结果,“布拉金,从我小,再到现在,除过八岁之前,这十几年里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呢。”


我没想过问他的场景,也没想过时间,可能这已经成了我的执念,我只想知道,从八岁他来到我身边,给我梳头发,扎冲天辫,到后来我为了让他多看我一眼而百般欺负他,再到现在我看着他,他看着我,彼此用身上生出的长刺扎破对方的皮肤,在十几年里总也割不断的感情里,他有没有某个瞬间会觉得我不是他生命中一个无关紧要的过路人。


“你的确在发疯。”他叹了口气,“我想我应该赔你一个摄像机。”


“不需要,你可以买给我一瓶酒,我喜欢伏特加。”我差不多知道了答案,毫无意外。


“我以前给你的花种你有种下吗。”他第二次逃避了我的话。


“没,我早丢了。”我把摄影机摘下来,走到回收箱旁边,看也不看地扔进去,“就像这样。”


他突然笑出来,像是嘲讽我,失去了所有与我交谈的耐心,也丝毫不想回答我的问题,他转过身,朝着人群而去,在人群中穿梭远离,而我站在原地,等着他消失,然后向他道别。


我开始撑不住伪装的笑,抓挠着自己的脸,这是第一次我觉得耳鸣,一切声音杂乱而尖锐,像是魔鬼凄厉的叫喊声,我总感觉耳朵里面有液体流出来,或许是血。


我近乎狼狈地逃离了那个城市,回到允许我居住的地方,从飞机下来,周围比较空旷,可能是因为现在是深夜,我没力气抬起戴表的手,只能拖着身子慢慢地晃动。


莫名的劳累让我彻底放弃了抱怨不公的想法,我甚至觉得腕上的表在不停地加重我的负担,再过几秒钟,或是几十秒,它就会压断我的手腕。隔着人我看到那个靠在墙上,用绿色的眼睛盯着我的人。我只觉得腕表对我的压迫更重起来,不受控制地,我把它解下来狠狠地砸下。


而后我失去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看着属于人类的影子在地面上走动,停留一会又沉默着离开,后来有一道瘦弱的影子停下来,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也没有作声。


“亚蒂…”


“嘘,有人在哭,别打扰他。”


我终于到达临界点,在空旷的大厅抱着自己哭起来,却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而哭。喉咙里像是卡了鱼刺一样疼,每一次胸口起伏和震动都是沙哑着,从眼里流出来的更类似于血。


在我无数次深陷泥潭不能自拔时,我都会感谢有人会伸出手让我得以挣脱,我在哀伤和麻木里挣扎许久,而这次堕落,颓废,毫无希望,除此之外我一无所有。


他没有制止我,也没有安慰我,他充当着看客,只是站在一旁。而后来我哭累了,觉得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有泪往外流,血管里的血液也已经凝固,不再流淌。我说,亚蒂,“我是不是快死了。”


“你已经死了。”他说。


我闭上了眼,沉在无边的夜里,无意再去留心窗外将明的夜和不属于身体的疼痛。我愿溺在冷海里,没有温度,死亡太容易了,也许就在那么一会。


第二天醒来是在我自己的卧室,床边站着满眼血丝的英国人,他没戴平光镜,助听器也没有。我和他的目光交接的时候,他才哑着喉咙问我,“醒了?”


“没有。”


他按住我的肩膀,用另一只手拽着我的头发,而后他的脸在我眼前急剧扩大,我甚至能数清楚他眼睛里的红血丝,他放开我,离开我一段距离把拳头落在我脸上。


有温热的液体在流,大概是哪里流血了。


“醒了?”


我继续摇头,用手背捂住流血的地方,“没有。”接着我等来第二次,第三次强烈的撞击,第三次他把手收回去时带着许多的血,不过不是他的。


“醒了?”


“没有。”我把床边的桌上的水泼在脸上,享受着水带走血液的过程,然后我把脑袋靠在桌角,无声地笑着,“你继续吧,我不想醒。”


以暴制暴已经完全遏制不住我,我甚至期盼他能下手重一点,再重一点,先让我不省人事,再到死亡。“亚蒂,如果什么时候你也放弃我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真的死去,毫无顾忌。


“在我被埋到土里或者撒到海里之前,你最后还是打消这些没有半点可能性的念头。”


傍晚时我才肯起床,拖拉着走到院子里去看我的花,在给它们浇完水后我坐在一处矮台阶上,嚼着十分难吃的向日葵叶子对着成片的向日葵发呆。


这个点有几只鸟还停留在这,黑白的,不怎么好看。太阳差不多落完时我赶走了它们,自己坐在门前看星星,顺便数一两颗。


我记得小时候我喜欢数,那个时候比较不听话,我经常爬到伊万家里的花园喊他出来一起数,数着数着就会忘记数字,他会一下扑过来抓着我说我是最大的星星,就一颗。


后来越来越模糊,快睡着的时候有人拍了我的肩膀,我原以为我在做梦,却发现根本就睡不着,想的事太多,太难放松精神了。


“我不想进去。”我说,把两只手搭在一起,眨着有点模糊的眼。我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也不打算反抗什么,可他一直没说话,我惊讶地抬头时他扔给了我一件衣服。


“穿上。”他皱眉看着铺满灰尘的台阶,可能又在嫌弃这里多么脏,不过他还是坐了下来,坐在我旁边。


夏日降了雨的夜的确挺冷,尤其是一阵冷风吹过来,就算是毛茸茸的动物们也会冷得缩回窝里,可他还是只穿着一身薄衬衣,领带也没有解。


“又在想事?”他点上一支烟,夹在指尖,“如果总是像小孩一样沉醉在以往美好的故事里,你就算是废了,我说我允许你暂时的颓废,但我不允许你当个废物。”


“可我本来就不是什么人才,我几乎没有信心谋求更高的职位,就算我有能力去当个老师或教授,我也不能保证我不会因为人群怯场。论摄影我没有你的一半,论艺术我也远不如弗朗西斯,我本来就很没用,也很多余,除了能想想以前的事,我没什么可以做到的了。”


“故事太多就是麻烦。”他呼出一口气,等着烟雾散开,我看不见他的脸,也听不懂他说的是指哪一部分,“你太敏感了琼斯,你从来都是把与你在乎的人的事反复研磨,在这个基础上但凡有人触碰,你都像被踩了尾巴乱挠人。你可以去接受除此之外的事,无论谁的都好。”


“我想听你的故事。”我说他,不为什么,我对他的了解一直都很少,即使我们住在一起,每天都有必然的见面和对话,但我很少愿意靠他太近,这不是因为讨厌,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进他,他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喜欢回答不必要的问题,“关于你为什么这么冷漠。”


“天生这样。”他摇头,“母亲说我小时候几乎没哭过,无论是被打到,还是喜欢的生命死去都不哭。”


“那如果我死了呢?”我拿过他手里的烟,在地上捻灭,我告诉过他尼古丁伤害身体,但他从来没有听进去过。


“也许会,也许不会。”他垂着头看自己的手,也没打算再拿一支,淡金色的杂乱的发被风吹得更乱,“你应该会比我活得更长,但我会让你死在我前面。”


我靠在他身上,只是听着,月亮不算特别圆,但是挺亮,周围的星子倒是有点黯淡,而后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放到我耳边,里面流淌着的柔和的音乐。


“我好久没听过这个了,”我把耳机更深地塞进去,旋律很淡很淡,意外的柔和,我看他,问:“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怎么也学不会的那句?”


的确是唱不会的,即使母亲一再把那句唱给我听,我也磕磕绊绊吐不清楚,那时他们说可能这代表我一辈子都不会一个人,现在看来不是特别准。


我本以为他不知道,因为每次唱到这里停下来他都会显得不耐烦,久而久之他听到这个旋律就会离我远一些,捂着耳朵自己找个安静的地方。


他没有紧接着就回答我,又像是老了许多一样叹息,他把我捻灭的烟捡回去拿在手心,我阻止他被推开了。而后他朝我倾斜着,枕在我的腿上掰开那节干净的烟,他把它放到嘴里嚼着,很慢很慢,我不喜欢烟味,转过头又摘了一片向日葵的叶。


冷风不急不缓地吹着,我拉紧衣领好不那么冷,听着里面的音乐终于走到我永远唱不会的桥段,他用一只手摘下一个耳机拿过去,塞到耳朵里。


“Don't leave me alone…”那一刻他的声音和里面的声音重合,即使沙哑分很却仍显得温和,他眼里流淌着绿色极端复杂的感情,我也读不清楚。


我闭上了眼,“晚安。”


在我还小的时候,有人喜欢给我讲童话故事,像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再或者王子公主,有时是王子吻醒沉睡的公主,过上幸福的生活,而那个人总喜欢从中作怪,说公主被亲吻之后会有小孩子的,让我相信了接近五年。


雪白的独角兽伏在成块的云彩上,貌美的公主嬉笑着轻抚它的鬃毛,小鸟们在海面上飞翔着准确地叼起一条条小鱼,和海连接在一起的不是沙滩,而是颇为原始的树林,长颈鹿正仰着脑袋摘树叶吃。


我根本不想多去思考我为什么在这,我只是本能地举起相机,后退着把更多的景纳入镜头,我调试着,在按下快门之前被一只手拉住,紧接着有人占据镜头,我开始看得清他的眉眼和发,看得清他的身体和被风吹动的围巾,他轻笑着,眼里盛着不起波澜的湖水,温柔得要命。


他冲我张开手臂,黑色的长风衣被风吹着,又是这样,又是他该死的温柔,“不来抱我吗?”


“不…”我摇头,放弃了拍摄的想法,我把它挂到脖子上,沿着唯一的一条路后退着,“那是小孩子的专利,现在都不再属于我了…”


他并没有靠近我,只是站在原地张开双臂,我能看到他手腕上的伤疤,浸湿的裤腿被挽起来。风吹着沙落到眼睛里,我用手揉着,控制不住地流泪。


小时候生过眼病,比较重,眼前都是模糊的,眼睛变得格外脆弱,风沙和夏天树上落下的碎毛都很难接受,一直以来我都很怕有东西迷到眼睛里,但这次却意外地不讨厌,我甚至庆幸它允许我不用在他面前那么狼狈。


我弯下腰,用手揉着眼,之前有人告诉我,进入东西需要眨眼或是流泪让它出来,其他的都是做无用功,可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人更喜欢这种痛感,比舔舐口腔里的疮伤更加喜爱,虽然我不是这种人。


没等我把沙彻底揉到眼睛里,一只手就拉住了我,很低的体温,好像在冷水浸过一样,他靠过来,像小猫一样蹭我,捧着我的脸吹着眼里的东西,我看着他,莫名其妙地开始流泪,梦从开始就很虚假,假到不需要考虑就知道它是梦,可我真的控制不住,我用力地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颈间嗅着他身上的气味。


“眼睛还…”


我吻了他。


他的嘴里有酒味,像是我很久没喝过的威士忌,我有碰到他的鼻子,虽然只是轻轻地蹭了一下,如果舌头很听话也算是优点的话,那倒是童话里完美的接吻。


我本以为他不会接吻,至少在我和他十几年的相处的时间里没见他接过吻,也可能只是我没看到,他的舌头很软,嗯…反正感觉不坏。


童话到了美好的时候必然会迎来转折点,我一直都明白,所以这次我不打算放开,我揽着他的脖子,偷取他的温度。涨潮的海水开始漫过脚腕,冷冰冰的,接下来可能会没过膝盖,大腿,最后会沉在海里无力挣脱。


“阿尔弗雷德,等我一段时间。”


“多久?”


我没能听到答案,海水像是有意似的猛地上涨,只是眼睛一睁一闭,手里的东西就消失了,抱着的,温暖着的,还有一切美好的,值得期待的东西已经走向结束,我喊他的名字,拼命地喊,但发不出任何声音,海水流进我的耳朵和眼睛,泥沙和海藻的气味全都涌入鼻腔。


而我竭尽全力地寻找着,在冷海里找他,我能感觉到身体在海水中不断下沉,眼睛一条缝都睁不开,蹭到我的手的可能是鱼,也可能是海带,都是冷的,没有半点温度。


我不知道挣扎了多久,到了后来就半点力气都没有了,浑身像灌了铅,血肉里注射了麻醉的医药,我攥不住自己的手,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着,抽搐痉挛。


我死了吗?应该还没,至少没死透。


“早。”我睁开眼。


“现在是凌晨三点钟,你还可以再睡一会,你也可以回到房间里去。”


“你就放任我在这里躺着?”醒来的时候我应该是脑袋比身体低一个台阶,后背没有着地,“我的腰很痛,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谋杀我。”


“我有想过把你搬回去,或者让你躺在我的腿上,但我碰你时你很怕我,后来你就单纯在求我别碰你了。”亚瑟捻灭了手里的烟,我坐起来动了两下,刚好能看到他身前一堆燃尽的东西,他身上的烟味很重,像在烟草里走了两圈。


“很明显我做了个梦,”我转回头挠着头发,无力地打哈欠,“你应该叫醒我的,怎么没有叫醒我?”


他没回答我,突兀地把头拧到一边,又抽出一支烟,没有半点停顿地开始点燃,我扑过去抢打火机时被点着的烟烧到了手,“别吸了,你现在身上的气味恶心得我想吐。”


“你的手烧到了。”他沉着眼,手里的烟只是拿着,并没有递到嘴边,我拉住他的手把东西夺回来,踩在脚底来回碾了好几次,“对,我快疼死了。”


“明天就动身去日本,你就带着这么一双手去?”


“明天?”我没记得他告诉过我有任何出去的打算,也可能是我没听到,被他训了一顿再做个梦,我也差不多能不那么幼稚,我会开始接受身边的东西,不再围着一个人转,转太久会死的,像是溺亡,“你什么时候定下来去的,还有,我的手怎么了。”


“临时起意,去见个朋友。”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往室内走着,用手撩起额前的发,“看看自己的手,没有别的事就晚安。”


手心五厘米的血口是之前被摄像机的碎片割开的,当时不疼,现在也差不多要愈合了,有点疼的就是被烧了一下,我看着成片的花,发现没什么可做的事就跟上他了。


回去我还是没能睡着,因为弗朗西斯给我发消息怎么没在画展上看到我,我在床上滚了两圈才想好怎么回答他,我告诉他因为亚瑟有点事,我回来看看,在他面前我不会叫亚瑟为亚蒂的,可能是因为他喜欢亚瑟,但我更觉得他喜欢伊万,有谁会一直站在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身边呢。


关于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也不算很清楚,在我八岁,也就是伊万还没有来到美国时,弗朗西斯一直都很喜欢找亚瑟玩,他们比我大三岁,那时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也记不住,就全当听着玩。亚瑟的冷漠是从小就有的,也不是说冷漠,他反应迟钝似的,尤其是感情这方面。他对身体接触很厌恶,每次弗朗西斯要抱他他都会闪开,打打闹闹从不停歇。就算是亚瑟再冷,也偶尔会笑笑的,反正就是一种不会表现出来的感情,亚瑟绝对不讨厌弗朗西斯,我保证。


而亚瑟一直对感情一词避之不提,在伊万来到我的生活里,我也明显表现出我喜欢和伊万一起玩把他丢掉后,他就更避讳感情一词了。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和弗朗西斯开始疏远,逐渐到了能不见就不见,偶尔不得已见面也是带上我一起的三个人局面,弗朗西斯问,亚瑟发呆,我帮忙做个中间人帮他们调节。


“他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件小事,你知道他总会因为一点小事几天都不会放过自己。”我灭掉了台灯钻到被子里,突然发现还没换衣服,身上皱巴巴的特别难受,不得已我又掀开被子,找衣服的时候顺便问他,“伊万呢,他也直接回去了?”


“没,他和老先生的儿子聊了挺久,应该是关于你的,他说的那个耳朵有些问题的摄影师是你吧?他说你给他的描述挺准确,不过这些是我偷听的。”


我问他现在有没有空,他说有,换好衣服后我窝在被子里,给他发过去一句话,他并没有回我,我等了十分钟,二十分钟,直到一个小时,他始终没有给我答复。我关上屏幕,平躺着不知道该想什么。


我问他,“你喜欢的人是亚瑟还是伊万。”


实在睡不着我就起床乱写了一些论文,又企图看着一些学校里要求必须看完的书犯困,但是直到我看完一整本,天泛起鱼肚白,手机无数次掉到地上再捡回来,我也没能睡着,弗朗西斯也没回答我。


他敲门的时候我还在写东西,手机从边缘掉到地上,眼睛很酸,但是闭上却睡不着,他进来后沉着嗓子问我怎么没睡,我说有点事,到时在飞机上睡也可以,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噢对了,亚蒂,帮我给弗朗西斯回个消息,回他老混蛋就好。”我把手机从地上捡起来递给他,绕过他走出房间,“密码是1230。”


他没回我,我也没在意,把过肩的头发梳了很久才梳开,以后有空先剪掉再说。我看着镜子里的人,乱头发,满是血丝的眼睛,还有从右耳后一直蔓到后颈的伤疤,就算戴着狗牌也挡不住。


随便绑了两下我捧着凉水泼到脸上,再摸镜子就无法再否认什么,我接受这个自己,朝楼上大喊着,直到我擦干脸他才慢悠悠地下来。


“你的手机。”他把东西递给我,又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助听器,自己别了一个,另一个给我,我盯着他可能让他觉得不舒服,他皱眉问我,“我的脸怎么了?”


“没,我在想你戴着这么重的眼镜累不累,而且…”我接过助听器,别在耳朵,最后把放在洗漱台上的眼镜戴上,“我很惊讶你口袋里能放这种东西,我以为你这种‘老贵族’口袋里只会放手帕。”


“这样。”他点头,在我要把手机塞到口袋里的时候用眼刀剐我。至于他们聊了什么,我现在没兴趣看,而且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消息记录已经删除了,我不相信亚瑟对于我问的毫无营养价值的问题无动于衷。


收拾好后说好了他开车,我睡觉,但是在路上手里拿着手机却毫无睡意,我完全可以打磨时间,跟他聊天什么的,但是看来他并不想理我,我开了半截窗,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阿尔弗雷德。”他叫我。


“嗯?”


“下次问点有营养价值的问题,这种直接出答案的问题不要乱问。”他看了我一眼,在红灯亮起时后背贴在靠背上,我说好。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还是很希望他有一段值得珍惜的感情的,他和弗朗西斯从小打到大我不相信他们之间没有半点感情,但这段感情并不是爱情,他们之间的爱情就像亚瑟说的,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我重开屏幕,看着屏幕上晃眼的字,他没有删除记录,看时间是早上的,我向上翻着,回到我问的那个问题那里,再下面是隔了四个小时亚瑟代发的一句老混蛋。


-你还好吗?


-很好,布拉金斯基呢。


-他好像不太开心,也算是常态了,他和你差不多,几乎没有笑过。


-这很正常,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和以前的阿尔弗雷德,每天都可以没心没肺地笑。


-没心没肺?我还是第一次听你对我的评价。我以为我已经表达得足够多,如果你有那么一点的情感,你都应该知道我是为了你笑。


-为了我?波诺弗瓦,你是太久没看我笑了是想让我直白地笑死吗。我已经因为你没掐死我万分感谢你了,你还想我怎么样,你最好能保证你们两个都很好,如果伊万有点什么事,阿尔弗雷德半疯,下次见面我把你的胡子和头发全都扯下来。


-除了阿尔弗雷德,你还能为什么而活呢?


-从我的生命开始到现在,我只有他了。


-只有?


-波诺弗瓦,平心而论,你不觉得你和布拉金斯基同路完全等同我和阿尔弗雷德同路吗。而且我没有别的去处,一直以来我都不觉得我还活着。


我关掉屏幕,看着路灯闪烁着,然后他发动车子,立起腰背,仍旧平淡地,不带任何情绪地看着远处,越过一处又一处花木。


接着他打开音响,放着存了很久的古典曲子,他很轻地哼唱着,乱头发被风吹得很难看。


“亚蒂,我想听你的故事。”


“看完了?”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摇头,“还没,眼睛有点累,看不下去。”


“你可以先睡一会。睡不着就自己数羊,如果你觉得出车祸没问题你可以让我陪你一起数或者听一些乱七八糟毫无意义的烂故事。”他转头看我,用手把平光镜滑下一部分,刚好够我看清他的眼,“这跟我要解剖你的感情一样,你没兴趣吧?”


我说没兴趣,转过身窝在角落里安心补我的觉,毕竟我并不享受伤疤被撕开的过程,但也不是特别如意,到机场不过二十分钟,加上堵车也只有半小时,没等我放松下来就被迫拖下去。


亚瑟还是那副打扮,平光镜,手表,还有从未打开的助听器,来之前我买了瓶威士忌,登机前喝了一些因为不好喝扔给亚瑟了,虽然他喜欢喝红酒。


座位靠窗,我在外面他靠窗,原因是睡觉可以靠着他。小的时候被养叼了,总有人在靠窗那边让我倚着睡,就算我半躺在他身上都不介意,冬天可以钻毛巾,夏天还凉一些。我靠在英国人肩膀上,被他的骨头硌得疼,他太瘦了。


为了防止再因为梦到他做一些奇怪的事,我告诉亚瑟只要看我抖就弄醒我,他没回答,算是默认了。一路上我睡得很少,睁开眼很多次,不只是因为长期浅睡眠,而是我时刻在提醒自己不要做不切实际的梦。


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喜欢他,如果每个人都像连续剧里那样因为爱而不得而选择放弃,那也太没有意思了。我下定决心喜欢,那就一定会像热衷种花喝酒一样,绝对不放。


走下飞机混到人群的期间,我拼命地靠近他,惧怕被人流冲散,也很抗拒触碰,我并不觉得害怕人群是心理疾病,这只是一种正常现象。


因为我没学过日语,在这里完全是个盲人,亚瑟说我们来这里找一个日本人,他的朋友,可我看着周围发现只有我们两个不像日本人。我捧着手机,看到安娜给我发过来一条消息,问我为什么又没有上课,又加上一句我是不是在躲她,我回她没有。


她告诉我学校大概不希望我作为学生却屡次请假,这我知道,我已经收到很多次学校给我的警告了,但我实在没办法待在一个地方太久,我会疯的。我回她再过几天,等我这次回去就先把所有的东西补一下,不然我可能惨到毕业证都拿不到。


“亚蒂,你找到了吗?”我在点下发送之后问了一句,他没回答我,我把屏幕关掉抬头的时候却没看到他,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我往前走一步时被人撞到肩膀。


我强忍着呕吐的想法,尽我的全力跑到人少的地方,我应该是有撞到别人好多次,道了无数次歉,我分不清方向,只是为了躲避人群,在我快承受到极限的时候,我感到有人碰到我的后颈,接着他抓住我的后颈拽我,我向后看着英国人的脸,瘫软着。


“阿尔弗雷德,我不记得你有这么害怕,以前你只是讨厌接触。”他放开我,在我拼命喘气的时候露出身后的人,“本田菊,心理医生。”


“您好。”他不高,黑发,还有一双看似温和的眼睛,他用敬语说了好多,把自己介绍完才把手伸给我,可我只听见他说他是心理医生。


我回他一些不必要的问候,把手收回来,“亚瑟,我不觉得我的心理有什么问题。”


“等你觉得你的心理有问题的时候你多半已经变成高空坠物的产物,医生不会给你量刑判罪,没什么好怕的。”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红绳,抹起我的袖子一板一眼地绑在手腕上,“好了。”


“用来保平安的,是位故人告诉在下的,不介意可以戴着,没用也求个心理上的安慰。”他看表,我放下袖子,问他可不可以少用敬语,听着特别难受,亚瑟瞪我一眼,我也就放弃了。


早上九点钟,我们在一个小地方暂住,耐不住天热出汗,我抢在他前面洗澡,浴室挺大,有个不小的好处就是有浴缸,门的窗是磨砂玻璃。我从来没有锁门的习惯,所以洗头发的时候他进来我毫不意外,他把换洗的衣服放在旁边就走了。


关上门后他靠在门外,顺着滑到地上,我反应过来时他的脑袋撞在把手上,发出声响,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向门跑去,没等我开口,他的手爬上窗,用手指敲了两下,“没事,没站稳。”


“亚蒂…”


“你快点,等会还要去看医生。”他打断我,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最近睡得太少而已,不用在意。”


我记得他是有些低血糖的,小时候出去玩他昏倒过几次,只不过那个时候没多么在意,后来长大了他也喜欢一个人熬什么都不说,我也不知道他怎样,只是以为他的身体不再那么容易崩溃,现在看来他维持的表象还是很脆弱。


我擦干头发,忍着想要告诉他注重自己的想法,他太拗了,根本不会因为劝他的人改变自己的想法,换上衣服,再走到镜子面前看着又陌生了一些的自己。


梳开头发,再把放在一边的眼镜挂在脸上,我走出去,喊着他的名字,他答应了一声,继续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系领带,把黑色的外套和里面的衬衫弄得整整齐齐,不带半点褶皱。


我一直都很不喜欢这样,一点也不喜欢拘束,不管他再怎么强迫我穿西服,系领带,我也会因为过分的束缚少系一颗扣子,或是把领带打得松松垮垮。我看着镜子里的他,搭上身边人的肩膀,“别弄了亚蒂,你已经弄得很好了。”


“头发还在滴水,”他偏过头皱眉看我,粗眉却总喜欢皱眉,“怎么不擦干净?”


“这怎么擦干净嘛,等会就吹干了。”我掰过他的手看时间,蛮横地转到我的方向,刚想说什么晚了,突兀地发现金属下面藏着着一条伤疤,疤已经好久了,可我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受的伤,疤很长,大概有十几厘米,“你的疤…?”


“很早之前摔倒划的,没死透活了下来。”他耸肩,把手收回去,继续披上他冷淡的皮囊,“要迟到了,走吧。”


我的确不合格,有好多人告诉我我总是刻意地伤害别人或者忽视别人的伤口,而我从未在意,连他身上哪里有疤,什么时候留疤都不清楚。我跟他慢慢走,走出房间,再走到电梯间看着门闭合,我们谁也不说话,他可能是懒得说。电梯降到六楼时他靠在墙上,打开了助听器。


九点钟我在医生对面,亚瑟在我身边,医生正握着手电筒照我的眼,告诉我又是睡眠不好,又是心事太多。


九点五十我做完了检查,听着医生尖钻的问题发呆,四级人格分裂和过于恐惧人群,如果真的有一天说不定我会动起匕首。


“琼斯先生,好好想想,到底是什么会让你变成这样呢,学业失意,感情不顺还是小时候有些心理阴影?”


“我很好。”


“摘下眼镜和助听器,你不像是近视和听力欠缺的人,这里有你的哥哥和我,不会有过多的人了解你,不会有人举刀剖析你。”


我关掉助听器,把眼镜摔到桌子上,抓挠头发。他朝我走,拿着我怕了十几年的注射器,于是我开始莫名地慌张,站起来不顾一切地向外跑,后面抓着我衣领的手拉拽着,根本动不了,我乞求他,像我小时候一样不顾任何颜面地乞求,可他半点都没有听进去,他只是一度用平淡的语气告诉我,没事的没事的。


注射器刺入皮肤的感觉并不强烈,但当我看到医生的手在推动时抑制不住地恐惧,我不知道流到我的血管里的是什么,是氯化钾还是其他能让我死的东西,我挣扎着,让针尖脱离我的皮肤,半管药剂没能跑进去,液体顺着针尖滴落。


“这是葡萄糖。”


“我不需要葡萄糖,我不是低血糖。”我挣开亚瑟的手,跑到落地窗前瞪他,“你过来我就跳下去,你试试。”


半小时后亚瑟才肯妥协,他和医生聊了一段,因为不懂日语我也没想着要弄明白,我之所以会放松下来是他们保证不让我接受注射,可等我走到医生面前要和他交流时我才发现我的舌头不再听我的话。


“告诉我,你叫什么?”医生笑着坐回他的位置,摘下了脸上的眼镜,手臂撑在桌子上。


“阿尔弗雷德。”我回他,再之后我一无所知。


醒过来完全是因为太吵,睁开眼看到的并不是苏联人,而是一个昏昏沉沉,呆毛能隔着很远戳到我的脸的人,我睁开眼看到他,在闭上时他就两只手拍上我的脸,大喊着他醒了,“他醒了——”


“早,吃些点心?”他把邋遢的衣服扯下来,往后顺一把乱头发,“睡了二十二个小时。”


“我不饿。”我回他,把被子从压在身上的人手里拽回来,他应该是被吓到了,从我身上跳下去慌慌张张道歉,我说没事。


我把头埋到被子里企图入睡,却怎么也睡不着,那个人的影子过度频繁的出现在眼前,亚瑟拉起我的被子时我也把他认成了他。我对亚瑟解释了很多我不需要医生的原因,告诉他现在有了医生还是照样,还有这跟多余的红绳,到底是哪里来的传统。


他还是没回答我,只是哦了一声,转头问,“费里西,你呢?”然后我看到他摇头,呆毛都晃起来,亚瑟转头告诉我说医生等会会来找我,不要穿得邋邋遢遢给他丢人。


我简单应一声,低头打开手机,过了二十二个小时我明显错过了很多东西,我把一些没用的消息慢慢删除,费里西…大概是这个名字,他在旁边看着,问我为什么不回复他们。


我说他们一般都会发给很多人,回复的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里面乔治说他今天表白成功,打算在两年后举办婚礼,不是很熟的同学今天研究取得重大成果,邀请我去参加报告会,安娜因为论文和六本必读的书发愁,不知道如何落笔,独独伊万没有发给我任何消息。


可他的确有事的,只是没有告诉我,我得知是因为乔治,他告诉我伊万也打算结婚了,他发给朋友的消息差不多是是写他感谢女朋友陪伴至今,两三年后会步入婚姻殿堂,乔治收到他的消息很开心,闹着说他们一定要同一天举行。


“你朋友吗?”他把脑袋凑过来,“他说那个人有提到你的名字,不回答吗?”


“回答什么?”我问他,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轻笑着退开,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笑的时候眼睛会弯成小月牙,一定是个温柔的人,“祝福他们啦。”


我低头,输入一行祝福,然后发送。我不能保证我的手有没有抖,反正还在接受范围之内,我拒绝了费里西给我扎头发的想法,他说我的呆毛都快比他的长了,我说没事。


我想窝回被子里睡觉,即使睡不着我也不想多说点话,我想起他们告诉我我已经严重偏离我的轨道,从一个不受情绪干扰活得开心到比流浪狗还要卑微怕事,可我也没办法,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变回去。


闭上眼之前明显感受到什么东西碰了我一下,他把头绳放到我手里,小声说就一次,无奈之下我坐起来,看着他带笑的眼,“就一次。”


他拉住我,蹦跶着往梳妆台那里跑,他让我先洗一把脸,又搬来椅子让我坐在他身前,他在后面拿出落在衣服里的,用木梳梳开我的乱头发。


“你的头发好长,是故意留的吗?”他很小心地解开了一个缠了很久的团,把掉落的头发丢掉,后又重新梳理一遍。


第一次觉得梳头发不疼,我微仰头,方便他扎,“以前是故意的,想漫过脖子的疤,后来是纯粹懒得剪掉,也没有什么时间。”


“抱歉…”他停顿一会,“我可以碰你的疤吗…不可以的话,也…”


“碰没什么,只是觉得丢人。”我把右边的头发撩起来,被他敛到手里,他把我耳后头发顺到另一边,抚上很久之前的伤疤,“这个之前,应该很痛吧?”


他把头发散下来,看着镜子里的我,“那我就不绑太高了。”我说没事,随心就好,他只是歪头笑笑。


他的动作很温柔,太轻太轻,第一次让我感觉我容易破碎,手拢过身前的几捋头发,后又抚过头顶,他把我永远不听话地那缕头发留出来,用红绳把头发扎起。


“怎么又是红绳,你们这么喜欢这个吗?”我扭动两下,被他按回去,硬告诉我什么防止出事,我知道出什么事,割腕,上吊,跳楼,吞枪。可我不会这么做的,我给他解释,他却只说求个心里安慰。


我问他扎好了我能不能回去睡觉,被亚瑟逮住提着领子走到客厅,他说来这里并不只是为了看医生,主要还是玩,散心,说实话比起满世界乱逛,我更喜欢在家里守着一院子的花发呆。


在一番威逼利诱下我被迫坐上了去游乐园的车,亚瑟去买票时,费里西安诺偷偷买回来两个甜筒,我说不喜欢吃甜,他还是把甜筒推给我,“给你的。”


玩了什么我是完全没有记忆的,我还没反应过来我来到了日本,就多了一个人走进我的生活,我认识他不过十个小时,完全不理解为什么他会表现得和我这么熟。


后来玩大摆锤他从头喊到尾,喊得我耳朵疼,走下来时腿一直在发抖,不只是因为游戏的感觉,还有耳朵的刺激和身后小孩的触碰,我的头发被扯得很乱。


“如果害怕就不要玩了吧…”我蹲下来厌烦地挠头发,“又不是小孩子了干嘛要玩这个。”


他完全没有听进去我的话,继续开心地笑着,拉着我的胳膊到他要玩的下一个地方,从海盗船云霄飞车,再到秋千激流勇进,一直都是我和亚瑟听着他喊,完全当个陪衬,慢慢地我磨没了怒气,只是被拉着四处玩,每次他回头我都会看成伊万,然后他拉着我,告诉我还有两三年他就成家,娶喜欢的姑娘,过喜欢的生活。


每次他问我玩不玩我都条件反射听成伊万问我喜不喜欢什么,我说嗯,好。好几次回神是因为亚瑟掐我的后颈,他用平淡的目光告诉我不要乱想,不该认错的就是不该认错,于是我又回到眼前的世界,一次又一次被声音刺痛耳膜,玩水枪的时候我的眼镜被打掉,在鼻梁上擦了一条小划痕,我告诉费里西安诺没事,刚要捡起眼镜他就抢先拿走,告诉我先别带了,会疼。


摘掉眼镜之后的确好受一点,但还是有点不习惯,在费里西安诺考虑着要玩什么时亚瑟告诉我他去买点糖,我说好,买好了打电话给我我告诉他地点,他点头。不过我们玩到迷宫他都没有打给我,迷宫很恐怖,走了两步被人撞上之后我就越来越怕,到后来我只是坐在角落等着,等他打电话给我,比较可怜的是他一直没有打给我。我被找到是半小时后,他剧烈地喘气,用手电筒的光照着角落里的我。


“抱歉,以后再也不买糖了。”他关掉手电筒。


费里西安诺真正安静下来是在摩天轮上,是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很古怪的配置。从开始他就一直在盯着我,恨不得穿透我一样,亚瑟只是拍我的肩膀,让我看外面的灯。


当我们快到达最高处的时候,我差不多已经快闭上眼,过度的活动让我只想窝起来,我对亚瑟说我想睡一会,可没等我说完对面的人突然疯了一样朝我扑过来,他拽着我的头发,又哭又笑地对我说,“我可以吻你吗?”


“他不是替代品。”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也就是几秒钟,我就被另一只手抓住,亚瑟把我拽到地上,我甚至能听到骨头快要摔断的声音,“认清现实,然后节哀。”


他们吵了起来,可我根本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任何人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着早上那个笑得温和的人逐渐扭曲,崩溃,他对我喊着我该死,把我的眼镜摔碎,抱着自己在角落嚎啕大哭。


我挣开亚瑟的手,看着根本就没打算解释给我听的人,我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问他到底是在想什么,可他只是看着我,另一个万分崩溃。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每一个人都向我证明我是不该存在的,多余得很。于是我笑起来,站起来退到门口。


“你们玩吧。”我解开手上的绳,推开舱门,最后看了一眼,“晚安。”


我终于回到天空的怀抱里,这次我真的看到了他,就在眼前,他对我笑着,伸出了手。


隐约着我又听到那首歌,那句我永远唱不会的词,他拉着我,轻唱着,“Don't leave me al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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